你我的漫长冬日 （濑户/内海）
“因为总有一天，人要道别。”
1.
天气渐渐转凉，入学试验迫在眉睫。留守图书馆或延长补习班的人越来越多。但目前为止，两个人从没有爽约，一如既往地聊着没营养的话题。
这场试验只是第一关，只要过了门槛就行。内海倒是没什么压力，这之后的秋冬季才是更重要的关卡。倒是说着才不要继续上学的人却也不知不觉间有了黑眼圈，时不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
内海看在眼里，倒是没说什么。
“所以说啊，如果能计算自己剩下的生命，人一定会变得更加勤勤恳恳一点。”
“不成立。”内海毫不犹豫地答，“人是更加懒惰的生物。想着如果只能活10000天的话，那挣够10000天的钱就可以了，或者是先花完未来1000天的钱，在第1001天的时候再去想剩下的8999天就好了。”
“欸……”濑户拉长语调，“真阴沉啊你这家伙。”
“说实话而已。”
“可是啊，”濑户稍稍坐直了身体，“我觉得这可不一定。你想想，也有人会想‘只能活10000天了，那就在剩余的这些时间里好好地做点贡献。寿命短暂，但意义深远啊。”
“不会有人这么想的。谁都不可能在明知生命何时终止的时候，把剩余的岁月全部用在没用的努力上吧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？10000天可以改变很多事情。”
“是吗？”内海讽刺地笑，“人类都已经存在了200多万年了，也不见得我们有什么进步，反而把世界搞得乱七八糟。”
濑户不吭声了。正当内海以为自己出乎意料地轻松赢得了今天的战斗时，少年突然皱着眉转头对他认真地说：“哇！真是吓到了——人类都已经有200多万年了哦？”
……
所以说进化论有时是正确的，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猩猩。
“那真的还是很神奇欸，内海。”濑户向后靠在台阶上，“200万年的进展，我们直立行走，发明手机，把人丢到太空里，我和你坐在台阶上。”
“……最后一项好像没什么关联吧喂。”
“不过哦内海君，”濑户突然蹭过去，突然缩短的距离把优等生吓了一跳，“我真的是那种明知道寿命终点，还是会好好努力的男人哦。”
……
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放弃大学的人，到底是在说什么蠢话呢。
内海忽视突如其来加快的心跳（他也许顺便诅咒了一下青春期不听话的荷尔蒙），默不作声地把自己蹭远了一点。
而濑户像无数次的先例一样，笑嘻嘻地又蹭了过去。
2.
内海出考场的时候依旧是面无表情，在闹闹哄哄的学生中间格外扎眼。突然感觉到自己肩上被人点了一下，有点熟悉。
一转头果不其然看见濑户懒洋洋的脸。
……这家伙果然也来考试了吗？
内海转过头去，没说什么。濑户却也反常地没有说话。
两人不约而同走到了老地方，坐在台阶上。
远处隐隐约约有气球的声音。什么啊，还没下班吗？
“我说，”濑户开口，“这家伙回白俄罗斯以后会做些什么呢？”
内海沉默了几秒。“……这种事情问他比较好吧。”
“这家伙回去以后会记得我们吗？”濑户仿佛像没听到优等生的话一样，继续下一个问句。“那种‘我曾经在日本认识过两个蠢货’的感觉。”
“……蠢货明明只有一个，”在考场上几乎就能确定自己稳拿下的优等生回嘴，“别漫不经心地混淆我们的设定。”
濑户回头呲牙笑开，优等生眨眨眼看了他一秒，默默转过头去。
……蠢货的笑容，意外地不碍眼。
两个人悄然无声地坐了一会，直到远处突然传来气球爆破的声响，然后看到那个白俄罗斯家伙兴致冲冲地跑过来——
“我好像也许攒够钱了！！”
……
什么啊，奇迹出现了吗。
3.
录取结果下来的那天，内海一如既往地左手卡夫卡右手抓着鼠标。
只是少有地，在等待页面刷新时，翻页的手指大概有很轻微，几乎无法察觉的抖动。
……然后就看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结果。
见到濑户时他笑眯眯的样子仿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明明在邮件中丝毫没有透露，自己也依旧板着脸。
有时候，大概和他认识这么久会偶尔有那么一两秒，猜测过这个家伙其实是不是顶级聪明。
虽然这样的念头总是稍瞬即逝——在再三端详那个家伙的冲天头后。
那天和往常没有不同，聊着没有营养的话题。之后的几个月明明日程紧张天气渐渐转暖，却没有人提过任何关于变化和未来的事情。
大概不是有意识地逃避，只是觉得提了也没用。
内海内心一直默认是无所谓的，直到那一天终于来临。他和濑户并排坐在台阶上，迟钝地想到，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。
“我啊，”濑户开口，“时常在想电影里的外星人。”
“……”内海心目中默默警告自己不要问，但反应过来前已经出口：“为什么？”
濑户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阐述：“我思考过了，其实电影里他们侵略地球失败，应该是因为选择了错误的时机。”
……
“你想想，”突然一下子热情洋溢的少年直起身来比划了一下，“这个地球现在说白了也就是不同人带的不同殖民地而已。如果有更高生命体带来更好的统治系统，反正都是被统治，平常人真的会在意吗？”
“……就算是你，这假设也太糟糕了。”
濑户抗议：“站在人类的角度很糟糕，可是如果你站在外星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，这个想法很天才的。”
……
“你这家伙，”内海对于自己接过话题这件事也在内心深深扶额，“前段时间还说人类很有斗志目标来着。”
“都说了，”濑户一脸平常，“我现在是外星人。”
……
按照脑回路来说，确实是外星人没错。
沉默了几秒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少年再次开口，声音比以往低也轻了不少，但优等生却不幸地觉得，自己把这句话听得比任何一句还要清楚。
“况且，人一生，也总会有没斗志没目标的时候。”
……
明明是很丧的话。
自己脸红个什么鬼。
内海清清嗓子，转开了话题。
“我说，也不是没有外星人成功侵略的情况。”
半天听不到濑户的回应，转过头却发现他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。优等生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，濑户却在此时移开目光，已经继续起了外星人的话题。
这天两人谁也没有先提回家，直到濑户家妈妈三次提着菜跑来找人又被濑户打发回去。
内海看着河岸和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边，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。他犹豫了一下，在濑户“妈妈们也是很烦”的抱怨中起身，没有开口但做出了“回家吧”的暗示。
……总是有尽头吧。
眼镜少年身子刚转开才跨出一步，又被人叫住了。
“喂！新、新干线的话……”背后的濑户突然大声喊道，“东京也不是那么远，不是吗？”
……虽然，尽管，即使。
总有一天，时光有终点。人要告别。
世界却没有规定我与你重逢的期限。
……奇怪。明明戴着眼镜，自己的视线也莫名其妙地模糊不清了。
内海沉默了几秒才开口。
“很贵的。”
“吵死了，别提钱先，”濑户挠挠头，“新干线的话很快的不是吗？”
优等生回头看看他，看似很认真地想了想。
“嗯。是傻瓜也能追上的距离。”
濑户不再言语，过了几秒后笑了起来。
……什么嘛，这家伙。倒是回嘴啊。
别扭的眼镜少年不自觉地把头扭开，嘴角却翘了起来。
隐约感到关西冬日偶尔狂躁的北风，以出乎意料的温柔方式轻巧地拂过脸庞，说了告别，与“很快再见”。
The End.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一些废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这篇是刚看完时突然想写的 被我拖这么久终于弄完了
大概并不会有人看 但写无营养的对话却真正觉得很享受
关西人真的很可爱 非常想吃takoyaki
内心传来一阵饥饿
